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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美】醍醐灌顶(06-10)

*猿美本《枪炮与玫瑰》的正文部分

*青王伏见X赤王八田设定

*原创人物有但不是主要角色

前章01-05 后章11-15



06

 

       八田美咲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他半睁开眼,虽然有厚重的窗帘进行了阻拦但是照进室内来的阳光仍旧十分刺眼,他不适应地赶忙把眼睛又闭了回去,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而后眼前有出现红色的一个一个斑点,一开始那些斑点在黑色之上运动地很快,过了一会儿之后趋于平缓下来,再慢慢退去,这个时候八田美咲才一点一点睁开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他撑着床坐了起来,还未完全从睡眠之中清醒过来,他有些呆呆地盯着前方一点去看,看出来的事物都是有些虚的,他起码坐了有五分钟左右,脑中是一片空白,他在过了很久之后才慢慢开始有一些动作,转头去看看四周,大致清楚了自己是身在哪里,他在吠舞罗酒吧的二楼有一个自己的房间,以前还不是赤王的时候如果晚上实在太晚便会借住在这里,久而久之草薙出云就整理了一个房间给自己,而他也终于不用睡在仓库冰冷的地板上了。八田美咲回想着自己前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他疑惑着自己并没有回到房间来的记忆,他只记得自己因为喝不惯草薙出云给自己的那杯红酒而又拿了冰箱中的冰啤,随后自己好像是唱起了歌?也不太确定是不是,但想到这里他就有些脸红起来,有点丢脸啊,他想,在别人面前唱歌什么的。

       “八田哥醒了么?”镰本力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伴随着一起的还有他的敲门声,八田美咲回过神来说了一句“这就来”,他听到对方转身下楼的声音,随后慢吞吞地掀开被子下了床,揉了揉自己因为睡姿而显得杂乱的头发,走进洗手间洗漱起来。

       等到他下楼酒吧大厅里已经几乎没有什么人了,他其实最近也挺空闲的,任务什么的都已经分配下去,自己现在已经不是突击队队长也就不需要管这些事情,交给其他人就行了,自己只需要等着结果。草薙出云出去进货了,于是现在只有镰本力夫一个人。“要吃点什么吗八田哥?”他站在吧台后面替草薙出云擦着那些薄如蝉翼的易碎品,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用手中的布去抹干净杯壁上的水滴,又轻轻放下,接着拿起另外一个,八田美咲拿过一张高脚凳坐在吧台边,他的一个手肘屈起支在吧台上然后手掌撑着自己的脸,打发时间似的看着镰本力夫重复着这些动作,有些无聊的神情出现在他的脸上。

“我说你啊……”他开口,有些随意地看向镰本力夫,“最近又瘦了?”

       镰本力夫挠挠头说“还好”,不得不说他的体质一直都令人艳羡不已,这也往往导致他被一干人等认为是现充体质,他在酒吧生意不错的时候经常会被各式各样的女孩子所围住,在他脱不开身的时候其余吠舞罗的成员都会朝他投来“烧死”的眼神,令他着实有些尴尬。八田美咲曾经也是那些人中的一员,为了想让夏天的镰本力夫恢复到冬天时的体型曾绞尽脑汁想了许许多多的馊主意,八田美咲看着现在的镰本力夫,觉得自己以前所做过的一些事的确算得上是幼稚,而对方却是在一直包容着自己。

“抱歉。”八田美咲将头抵着吧台低声说着,他不知道镰本力夫有没有听到他所说的这句话,他的额头触着凉凉的桌面,过了好一会儿是镰本力夫放下最后一只高脚酒杯的声响传来。

 

相较于八田美咲,伏见猿比古的酒量便好上太多,他成人礼结束后的晚上去了一家小小的酒吧,他不像是前一任的青王宗像礼司对于日本传统酒类的喜爱,他觉得那种酒没什么味道且过于寡淡,但葡萄酒或是威士忌一类的洋酒他也不喜欢,有一种在他尝来过于微妙的味道。他一进到酒吧就挑选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在吧台的最里侧,也是最为昏暗的角落,他朝酒保点了一杯黑啤,就仅仅只要一杯黑啤,深色液体端给他的时候用的是那种大的啤酒扎,很厚实,容量也很大,握着手柄将酒杯端起来,是感到有些沉重的。他小小喝了一口,黑啤的味道要比普通的啤酒苦,他在网上也看到过评论说这家店的黑啤不错,有着麦子纯粹的香气和苦涩的口感,他又接连着喝了几口,液体顺着他的食道滑进胃里,在胃部凉凉地扩散开来。酒是被送进了身体里面,但是酒的味道仍旧留于唇齿之间,他用舌尖舔去唇边沾有的液体,细细回味着这种不同于一般啤酒的气味。

他第一次喝酒喝的就是啤酒,是在有一年的新年,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中学生,对于成人世界的一切东西都很好奇,虽然表面上显现出来的完全不在乎,心里是希望可以一窥究竟的。八田美咲去了他家跨年,他甚至连自己的枕头都带了过去(事后他说他只是会不适应别人家里的枕头),当八田美咲按响他家门铃的时候正好是红白歌会开始的时候。他穿着伏见猿比古的拖鞋,在他脚上显得有些大了,空落落的令他走路会有点不稳,后来他蹬掉了那双拖鞋,也不管双脚踩在地板上会不会把冷气带进体内,赤着脚在伏见猿比古的家中来来回回地走动。八田美咲不是个会好好安静下来看电视的人,他太闹腾了,每有一个人出来唱上一两句他就会吵吵嚷嚷地说上一长串评论的话,像是在炫耀他平时对于音乐的了解和对时尚潮流的把握,一开始的时候伏见猿比古还会搭理他两句,他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喜欢或者厌恶的歌手,新年里看看这个就为了打发打发到零点的无聊时间,很多歌在他耳中听来其实和催眠曲没有什么不同,并不是他所喜欢的那种风格。说到他喜欢什么,他那个时候还并不知道“香颂”这个名字,他只是觉得这种曲调太得他的心,有一种在轻挠着他的心部的感觉。后来他也把这种风格的曲子推荐给当时唯一的朋友八田美咲,没想到他很快就接受了并且也与自己一样喜欢上了它。八田美咲吵到后来也慢慢收了声,偶尔会安静下来一阵子听听歌,因为伏见猿比古也懒得再去理他,沉默着死盯着电视机看。

“啊口好渴……”八田美咲锤了一下身旁看上去快要睡过去的伏见猿比古,对方猛地睁开眼,迷茫地眨眨眼看着他,“别睡过去了啊等会儿还有焰火看呢……你家有没有喝的?”八田美咲冲着他摇摇头,眉毛有些耷拉下来,正显示着对方的无奈。

伏见猿比古起身去厨房找,他拉开冰箱看看,没有果汁之类的软饮,而八田美咲又极其不爱喝牛奶,他在冰箱角落里翻着,远远听见从客厅那里传来“好了没啊我快要渴死了”的大声的抱怨。他终于在腌菜罐头后面找到两罐不知道放了多久时间的啤酒,他犹豫了一下将它们拿了出来,放在手心里查看着保质期,还好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已经过期,不过也差不多了,再过几天便就超出那个罐身上打印出来的保质期限。喝喝酒也无所谓吧?他想,反正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房间里干什么。他拿着那两罐啤酒回到客厅,八田美咲抱着抱枕正在那里无所事事地按着电视控制器玩,电视上的画面已经从红白歌会换成了别的什么,但是伏见猿比古并不是十分在意。“喏,拿去。”他故意拿啤酒罐头去碰八田美咲露在衣服外面的胳膊(他脱了外套之后贴身穿着的就只有一件短袖T恤),对方被突如其来的冰冷被吓得打了一个哆嗦,然后转头语气不善地大声喊了一句。

“猿比古你干什么!”本来就不大的脸现在再这么一皱起来显得特别的有趣。待看清楚对方递过来的是啤酒之后扭头推开说“不要”。

“你不是直喊口渴?我在冰箱里只发现了这个,还是说你想喝牛奶?”伏见猿比古好笑地说到,对方一听到“牛奶”就抖了一下,随后乖乖地拿走一罐啤酒。

伏见猿比古看着八田美咲拉开啤酒罐头顶部的拉环,他盯着开出来的口子看了几秒钟,之后闭上眼仰起头一口气喝一大口下去,直呛得他咳嗽起来。伏见猿比古赶忙去帮他去顺气,八田美咲再次抬起头来之后眼眶有些湿润,不过倒是没有说什么,接着又喝了一口,这次没有第一次的那一口那么大,伏见猿比古看到他的喉头耸动了一下把液体咽下,然后他放下罐头的时候有些重,敲在地板上飞溅出一些酒液,八田美咲抹了抹嘴唇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而现在的伏见猿比古坐在小酒吧阴暗的角落里对着面前一大杯的啤酒回忆着以前的一些事情,他发现自己突然失了去喝这杯酒的兴致与胃口,他把酒钱压在并没有动过多少的酒杯下面,匆匆从座位上下来走出了那间酒吧。

 

酒保再次回顾过来的时候角落里的那位客人已经离开,只留下酒钱和那杯依旧像是满的一样的黑啤,他皱起眉来抱怨了一声对方的浪费,转而收拾起来。

 

07

 

伏见猿比古记忆中那一年的新年就像是永久存在于他的记忆中一样,他其他都有些模糊了,唯一记得最为牢固的便是八田美咲仰着脖子去将酒液咽下的样子,在他现在喝酒的时候,眼前也会时不时闪过这个画面,慢动作回放的就只有那个动作。那天晚上有焰火,在零点的时候在天空上绽放开来,八田美咲听见那声音便兴奋的凑到窗口去看,他把头探出去,几乎是半个身子到了窗外,焰火映照得天空呈现出一种复杂而又多彩的颜色,那种光彩也同样照射在八田美咲的脸上,伏见猿比古只是站在他的身边,他对于这种事情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他只是喜欢去看自己同伴的笑颜,在这个时刻,他看着八田美咲的侧脸,对方的脸上有因碰了酒精而呈现出来的红晕,他微微牵起自己的嘴角。那天的焰火表演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八田美咲像是不知疲倦似的盯着天空看,直到表演的结束他才意犹未尽地把身子收回来,转身就往沙发一躺,然后赖在那里不肯起来。

“喂去洗澡。”伏见猿比古皱起眉去拉他,八田美咲抱着他带过来的枕头说明天早上起来再洗,伏见猿比古知道他不会这么做的因为他第二天肯定是要睡到中午时分才会起床,而自己正好又有洁癖,忍受不住这样的情况。

他把床上的人拉起来拖去浴室,贴心地帮他把热水打开,然后不顾对方的吵闹就把浴室的门给关了起来,八田美咲在门关上的一刻也不再闹了,他知道伏见猿比古是有些不高兴,虽然并不知道对方不高兴在哪里,总之自己这里停下来大概会缓解他的情绪。伏见猿比古转身回到客厅去收拾,已经被喝光的啤酒罐滚落在地上,地板上还到处洒落着零食的碎屑,他叹了一口气,开始整理起来,想着希望能在八田美咲洗完澡之前把这个地方给收拾干净。他不是没有注意到八田美咲红扑扑的脸,他知道他的酒量并不是太好,喝一点啤酒就会这样,但是显得很可爱,本来就是会比同龄人略显稚嫩的娃娃脸,此刻又夹带上了红晕,虽然八田美咲本人是不会承认这个名词,但是伏见猿比古还是想说他可爱。

八田美咲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带着一股子热水的潮气,他把湿漉漉的脚踩在地板上,走到客厅的时候留下一串湿嗒嗒的小巧的脚印。他拿毛巾来擦拭着自己弄湿的头发,伏见猿比古停下手中的整理工作回头去看他,仍可以看见从他头顶有白雾升腾起来。

“猿比古你们家的水比我家热好多!”八田美咲吐了吐舌头,用带着夸大的神情和语气冲伏见猿比古说,眼睛里透露出来的是满足的情感。他只穿了一件背心和一条短裤,然后被伏见猿比古强硬地要求着披上他来时的外套。

“我去洗了,美咲你先在这里坐坐吧,我还没整理好。”随后他拿着自己的换洗衣物去了还充斥着热气的浴室。待到他回来,便只看见八田美咲身上的毛巾半滑落在地,而那个少年也已经靠着沙发的扶手歪着头沉沉睡去。他轻轻抱起他放到自己房间的床上,帮他把枕头拍拍并摆好,扯开自己的被子盖在了八田美咲的身上。他继续去收拾着客厅,把角角落落都清扫了一遍之后才满意,他去卧室看了看躺在他床上的友人,思索了一下最后拿着厚毛毯去了自己刚刚整理完毕的客厅。

他在沙发上将就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中午时分被食物的香味所唤醒,伏见猿比古睁开眼起身,不明所以地看着厨房的方向,八田美咲正好从那里出来,身上系着的围裙还来不及拿下,双手戴着隔热手套端着一盆类似于炒饭的东西,见伏见猿比古醒了过来就催促着他快点来吃,他在毯子里磨蹭了一会才离开沙发,起身的时候觉得背部特别酸胀,头也有些疼痛。他去洗漱,牙膏挤到一半就发现那就是最后一点了,他把那只挤了一点牙膏在上面的牙刷塞到自己的嘴里,虽然牙膏的分量比之前的要少,仍旧不妨碍它产生大量的泡沫,伏见猿比古就着那些泡沫面无表情地刷着牙,随后对着水槽去吐掉那些口腔内酒精残留下来的难闻气味。

他坐到饭桌旁,八田美咲已经自顾自地开始吃了起来,看到他过来就又拿了一个碗帮他盛上,伏见猿比古接过饭碗去看里面的食材,他把明显是蔬菜的东西用筷子挑出来放到对面人的碗里,确认没有剩下的蔬菜了之后才开始填充自己的胃。虽然外观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出挑的地方,八田美咲的手艺出乎自己意料得好,就是那种自己可以接受的程度,不能说很好但绝对不难吃,他又问八田美咲添了一碗饭,对方看看那个用来装炒饭的盆,勺子一挥把剩下的所有都盛到了他的碗里。

伏见猿比古收拾碗筷去洗,八田美咲就跑去开了电视有一搭没一搭看起被自己的友人认为是越来越没有意思的相声节目,伏见猿比古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都能听到从电视机里传出的夸张的说话方式以及八田美咲的笑声,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少年就这么容易会被这种事物逗笑,想来想去最后只得出“大概他是笨蛋吧”这样的答案。他把洗净的碗筷表面的水用干抹布擦干再放进碗橱里,随后自己也擦擦手回到了客厅,这个时候八田美咲正好很没有形象地倒在沙发上捧腹大笑,伏见猿比古坐在一旁看了几分钟也没找出有什么可笑的地方,就拿起茶几上摆着的一本看到一半的书接着看下去,后来被八田美咲抱怨说“猿比古你好无聊”。

学校这天放假,尽管如此八田美咲也没有在他家里待到像前一天这么晚的时候,他下午好像是还有点事,先前打工的地方因为是餐饮行业而没有给他放假,他在伏见猿比古家中再坐了一会儿就背起来时的包向他道了别,少年挠着头说“抱歉”的神态健气的很,他也就冲笑得灿烂的少年挥挥手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后一年的新年就快要来到了,吠舞罗酒吧早早地就打出了这样子的招牌来吸引更多的女性客人,吠舞罗里的一些比较耐看的成员也都一个个被草薙出云推着去接待慕名前来的客人,这点八田美咲倒是不用担心被拉去当看板,他自身对女性苦手的属性是吠舞罗人尽皆知,其次他是现任的赤王,这样的事情也用不着他出面去做。他在那段时间里充其量也就是打打下手,真正忙得快累死的绝对是镰本力夫,谁让他瘦下来了呢,赤城翔平这么评价他。八田美咲用一些有着新年气氛的装饰品把酒吧装饰起来,虽然只是一些很普通不过的东西而已,但是毕竟还是给平时走成熟典雅风格的酒吧增添了不少时下的气氛。

“草薙哥我要出门买些东西,你有什么要带的么?”八田美咲握住酒吧大门的扶手正要推门出去,想到自己不如再顺便带点什么回来,就开口问了站在酒吧吧台后面研发新品鸡尾酒的草薙出云。他不太想在这个时候去吩咐手下做这些琐碎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想自己去完成。

“啊没有什么要带的了小八田,话说你不叫手下的小弟去办么?”

“不用啦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大家不是都挺忙的么?”八田美咲朝后随意地挥挥手,拉开门走了出去。

 

街上到处都洋溢着过年的气氛,虽然是还有一两周才到新年,商家们从这周开始就开始想着办法来进行年末促销了。他看着繁华街道两侧的玻璃橱窗,被擦拭得干干净净,里面也摆放出了相对高级的衣物,八田美咲也就只是看看,他对这种东西没什么特别多的了解,也不是很喜欢研究,衣服穿得舒服不就好了?这是他一贯的思维。他把手抄在兜里慢悠悠地走着,滑板什么的已经很少再去使用了,虽然有时也会拿出来怀念一下,踩在脚下在无人的地方好好享受一番,但最终是被他好好收起来包好放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像是对待什么珍贵的事物一样,轻拿轻放。

他偶然间在一家不起眼的店的橱窗里看到了一件短袖的外套,怎么说呢,就是突然间戳中他的心口,他走进那家店仔细去看,长相甜美的店员姑娘笑着走上前来询问着有什么需要,他尴尬地微红着脸说想拿那件外套试试看,在对方说“好”并转身去帮自己拿合适尺寸的衣服的时候他不禁在心里骂自己怎么又开始不好意思起来。店员拿来最符合他身材的一件示意他可以穿上去试试,他试穿了一下就决定要买下这件衣服。

“黑色的就可以。”八田美咲对着那位店员这么说,随后拎着纸袋走出了那家店。

 

08

 

       新年的那一周就没有再布置过任务给手下的人,有些小弟趁这个机会也回了老家去,他们在出发前向八田美咲来道别,他点点头看着他们挥挥手然后离开,明明是比自己还要年长一点的青年却毕恭毕敬地称呼自己为“老大”,一开始的时候他并不适应这种改变,就像是初进吠舞罗时便被镰本力夫喊作“八田哥”,他知道他是从小时候的称谓当中改不了口,但成为突击队小队长之后连队里的其他人也跟着镰本力夫一起喊了起来,这倒有点令他招架不住。不过现在也渐渐习惯了,他也懒得去管他们如何称呼自己,称号太多令他听得有些记不太住,也就不去在意这些小细节了。他带了一些打糕回去,这是他在商店街看到的,那个时候他被蒸熟糯米的香气所吸引住,他转头去看了看那家店铺,古朴的门面并不很起眼,也没有打出迎新的招牌之类但是仅靠那股子香气就可以抓住每一个人的注意力。他往裤子的后兜探去,摸出了自己的钱包,打开来查看着里面剩余的钱,应该是还够买一些东西的,只要不是太多就好。他把钱包放回去,一个拐弯就步入了那家店。

       店主是个有点年纪的人,他没有抬头去看八田美咲,自顾自地在货架上再搁上几个刚出炉的打糕。店里已经有一些人,大部分是附近居民区的中年妇女,从她们熟练地挑选着不同口味的打糕上看应该是这家店的常客。八田美咲是少有的年轻人顾客之一,他犹豫着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精致食物,然后再看看他们底下的货物标签,名字看起来都很美味,他也挑不出来哪个更适合他的胃口,于是就随便拿了一盒红豆味的交给店主,店主平淡地报出价格,八田美咲付了钱之后钱包里的货币便所剩无几了,他谢过店主之后出了店,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回到吠舞罗之后他从纸袋中掏出那盒红豆打糕搁在吧台上,还好并没有被他所压坏,而且还是热的。草薙出云看看那盒东西,招呼着正在准备的大伙们过来吃,镰本力夫凑过来拿起一个放到嘴里,嚼了两下之后直叫“美味”,八田美咲自己也拿了一个吃,软软糥糯的口感,红豆的味道十分浓郁而且也有成颗的豆被裹在打糕里面。草薙出云只看着他们吃,他想到了还冰在自己冰箱里的专为一个人提供的红豆沙,一打开那个冰箱就会令他敏感地闻到一股红豆的味道,虽然其他人都没有闻到并且说他只是幻觉,他坚持着那个冰箱肯定是充斥着红豆的气味。

       “草薙先生不吃么?”镰本力夫又拿起另外一个,突然觉得自己吃两个好像有点不太好,放下还未咬上一口的打糕询问起并没有拿着吃的草薙出云

       “不了镰本,你吃吧。”对方笑笑,有点尴尬地示意着镰本力夫。

 

       Scepter 4在新年的那一天也没有放假,这让人不禁感慨起来公务员的工资也并不好拿。说到底纯粹是伏见猿比古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直到新年的前两天才被秋山氷社带有点提醒性质地问在新年那一天会不会给他们放假,他从繁琐的公文之中抬头,一脸迷茫地看着秋山氷社,然后去看看桌上摆着的日历,发现那本日历已经是去年的了。

       “不放。这种情况下才不能放假吧我们。你去把这个信息传达下去,没有特殊原因不得找借口请假。”伏见猿比古又伏案书写起来,把秋山氷社晾在一旁。对方短促地喊了一声“是”,转身离去时鞋跟敲击在地板上发出的声响很干脆,但是伏见猿比古知道对方心里其实应该是有一些不愉快的,谁叫自己不放他们的假呢,但是在新年这种时候更加需要保护市民们的安全啊。抱歉了,他在心里轻轻地对自己的手下的队员们说。

       他在不经意之间听到过队员们对于自己的评价,倒不是他原先的同事,而是有几个新进的组员在私底下聚在一起交流着对于他的看法。

       “室长这个人啊,怎么说,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诶我倒是没怎么觉得他怪,该说他冷漠好呢还是不近人情好……”

       “总之像室长这种人很难可以交到女朋友吧,没听说过他有吧。”

       “没有么?还真符合啊哈哈!”

       伏见猿比古远远地就从走廊的另一头听到了有人在那里谈论他的一些事情,他皱起眉来轻声咋舌,慢慢走过去的时候故意放轻脚步好让对方不怎么注意到他。他在那三个新进成员的背后咳嗽了一声,看见他们讶异地转过身来然后看着他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室……室长……”

       “在这里磨蹭什么,快点去干活。”伏见猿比古语气不善地冲他们严厉地说话,几个新人被吓得连连道歉然后头也不回地奔向办公室的方向,一个拐弯就不见了踪影。一个两个办事效率都这么低下,现在Scepter 4也已经招不进优秀的新人了么,伏见猿比古有些郁闷,心情烦躁起来,本来想好要去做的事情也在一瞬间被打断了思路。

       

       新年那一天他早早地就起床,并不是要去办公室,这个时间比他平时起床要早了许多,他套上便服,出了门之后所走的方向并不是通常去的那个方向。每年的第一天照例是要去神社进行新年初诣,他踩在前一个晚上刚覆盖起整个城市的雪上,白白净净的雪被留下一个又一个深浅不一的坑,是鞋底的形状。这个时候雪仍旧没有停,不过较之前一个晚上已经小了不少,现在是小片的雪花飘落在行人的头上,温存地化为一滩小小的雪水,过一会便被蒸发殆尽。

       火红的鸟居竖立在通往神社的路上,他拾级而上穿过那个鸟居站停在离神社还有一些距离的阶梯上。他看到有着一头柔软红发的矮个子青年背对着他双手合十站在神像面前许愿,一旁站着的银发的女孩子身着漂亮的冬日和服也一并微垂着头虔诚地许着愿。过了一会儿之后才把手放下,转头对另一侧的金发男子说了什么之后才转过身来。

       不是八田美咲是谁?

       对方看到自己之后并没有多大的惊讶,只是微微张了张口,随后闭上,扯过镰本力夫说“走了”,之后径直路过自己。伏见猿比古鬼使神差地去拽住对方的手腕,换来八田美咲低低的一声吼。

       “你要干什么伏见?”

       伏见猿比古瞪大了眼睛,仿佛是不可思议似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八田美咲居然不再称呼自己为“猴子”或者别的什么,“背叛者”从当上赤王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冲自己喊过,如今是连“猴子”也不屑于叫了么?好啊好啊八田美咲,你可是想把这关系断得够彻底的,那么以后你所有将要发生的事情别怪我不出手制止你。

       伏见猿比古带着点力度去撤下自己抓着对方手腕的手,似乎力道有些大到抓疼了对方,他听见八田美咲一声闷哼,然后揉揉自己有些发红的手腕,带着其他的人往前走去。

       八田美咲许了什么愿望呢其实伏见猿比古是很想知道的,他从中学时期就没有听到过八田美咲对他说他自己许了什么愿,除了有几次,是在进了吠舞罗之后不久,自己还在那里的时候,对方许完愿后自己向往常每一年一样询问他刚刚许了什么愿望,对方笑着挠头说“当然是有关于吠舞罗的啦!希望吠舞罗可以壮大!希望我可以成为尊哥可靠的助手!”伏见猿比古当时吐槽他什么的?好像是“啊那你要向神明投下多少的钱财才可以打动他帮你实现啊”。是笨蛋么自己,后来他到了Scepter 4之后的那一年新年参拜时刚许完今年的愿望就迫不及待地转头想问身边人想了什么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充其量就只是个傻瓜而已。

       身边空落落的没有一个人,连脚印子也不曾有过。

       

他走上前去投一枚硬币,摇了摇那个铃,闭上眼双手合十。

我希望,我们谁都不会踏上周防尊和宗像礼司的道路。

我希望,至少你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睁开眼之后他转头,身边虽然没有人站立着,却是有一双脚印,比自己的要小上不少,他知道那是刚刚离开的八田美咲的脚印,那个人刚刚也是站在这里闭眼许下愿望,是希望世界和平这种不能再普通的愿望还是别的什么,他的这些愿望对于伏见猿比古来说已经不再有什么意义了。

伏见猿比古离开神社的时候雪又开始加大,他回头看了一眼刚刚自己站着的地方,自己的脚印还可以勉勉强强地看清,但是一旁八田美咲的脚印早已被新雪覆盖过去,只留下白茫茫的一片雪色。他一步一步走下有点滑湿的石板阶梯,融入进雪景之中。

早春的梅枝散发着醉人的香气。

 

09

 

       吠舞罗当天晚上休店庆祝新年,说是晚上其实已经是很晚了,草薙出云端出电磁炉摆在桌子上,留下来一起过年的仍旧只有早期的一些成员,他把装满了食材的火锅放到电磁炉上面,汤中倒了不少的酱油,加热一煮就散发出酱香味,原本戳在锅外头的食材开始一点一点软下去躺进酱油汤里面去,香菇在汤中被翻滚着的水顶得一上一下,露出水面的部分看起来还是生的,被划开十字的表面露出洁白的内里,八田美咲举筷把香菇按到汤里,看着它被酱色所覆盖,然后松手,又浮了上来。他搁下筷子等其他人到齐,酒吧里开了暖气,暖呼呼地烘得他有些双颊发红,他给栉名安娜倒上一杯橙汁,女孩子小小的手握着有些大的玻璃杯,她抬头去笑笑,“谢谢八田”然后这么对他说。

       藤岛幸助带着一身寒气拉开吠舞罗的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还有与他一直如影随形的艾里克,那个像只可爱的小犬一般的青年把卫衣上的帽子从头上放下,藤岛幸助去梳梳同行者的暖金色头发,向八田美咲问过好之后拉着青年在圆桌旁空着的位置坐下,艾里克抖了两下之后舒舒服服地将身体靠在椅背上享受起暖气的温暖。接着是千岁洋与出羽将臣,他们进来的时候拎着一个袋子,大概是食物之类的,同样是打完招呼之后坐下,这个时候就开始渐渐热闹起来,毕竟人多了也好说话。镰本力夫在八田美咲的左边坐下,圆桌的好处就是每一个人之间的距离都不会太远,菜也都夹得到,草薙出云开了一瓶酒递给赤城翔平,脱下棒球帽的青年接过酒瓶帮每一个除了栉名安娜之外的人都倒上一些,八田美咲摆摆手示意着他并不需要,但还是被对方斟上一点,薄薄地铺在高脚酒杯的底部。

       八田美咲转头去看招贴板上的照片,周防尊的那张贴在那里,照片上的他似乎是在笑着的,虽然嘴角所扬起的弧度并不大,但并不像是一般带着挑衅的笑,而是充斥着快乐的微笑,这是十束多多良的作品中最值得他得意的一张。

       “我拍到了KING的笑容哦!”那个时候他是这么兴奋地举着相机欢呼到。

       周防尊的照片旁边是一张十束多多良的单人照,这是草薙出云从自己的终端当中打出来的,用红色的图钉钉在酒吧的招贴板上,在那段时间里每当草薙出云感到很累也很难过的时候转头去看一下那块板,周防尊与十束多多良都是微笑着看着他,看着他们这整个吠舞罗,就好像仍旧在自己身边,也就,不那么难过了。八田美咲举起手中的酒杯朝着招贴板的方向挥了一挥,轻声对着照片上的人说“新年快乐”,草薙出云把他的这一个举动看在眼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揽过八田美咲的肩让他转回来好宣布开始吃饭。

       “八田哥快开饭吧我们这里都快饿死了……”镰本力夫开着玩笑似的拍了他的肩膀,八田美咲举起筷子裂开嘴笑了起来。

       “大家新年快乐!我先开动了!”他率先从锅中夹起一片煮得刚好的肉,接着其他的人也纷纷动起了筷子。

       尊哥、十束哥,新年快乐。

 

       火锅里的食物基本吃完之后草薙出云又拿来了乌冬面下到已经变得很有味道的汤里面去,正好可以完成最后一道工序。有些人开了啤酒喝下一摊,有些人直接已经趴在桌上毫无形象地睡了起来,杯中还留有一些未尽的酒,草薙出云有些头疼该怎么处理这些人,八田美咲扯扯微醺的镰本力夫让他趁自己还有力气的时候把那些喝醉的人搬去他的卧室,“别忘了给他们盖条毯子”他又这么吩咐道。待镰本力夫开始搬运工作之后八田美咲悠闲地从锅中夹起正好煮熟的乌冬面,就着酱油汤底吃起来。因为很烫的缘故先凉了一会儿,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就夹起一筷子吹吹风就吃,第一口的时候有些被烫到,后面就好了起来,乌冬面的口感一直是八田美咲所喜欢着的,有种可以饱腹的感觉。

藤岛幸助早就带着因为困倦而睡着的艾里克回去了,临走前他向还醒着的几个人道别,那些人挥挥手笑着把他送出酒吧,然后又坐了一会儿之后他们也纷纷离开,留下几个喝醉的人躺在二楼八田美咲的房间里。

栉名安娜难得留到那么晚,现在已经被草薙出云送回房间去睡了,睡之前按照惯例还是很认真地去刷了牙,躺到床上的时候她微笑着对草薙出云说“晚安”,然后安心地闭上眼睛,等待着草薙出云出门的时候将她房间的灯给关上。

等到草薙出云下了楼就看见八田美咲一个人坐在圆桌旁吃着热乎的面条,他看到的只是他的背影,那个青年因为换了一件新的并不很宽大的外套而显得身材纤细,他慢悠悠地夹起面吃,“吸溜吸溜”的细微声音在这个静谧的空间之内被放大了出来。草薙出云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他不知道那天八田美咲那天在那栋大厦里到底看到了什么,他只是知道这个已经不能被他称作是“孩子”的青年在回来的时候面色惨白,他几乎是没有看到过他这个样子,但八田美咲只是牵起嘴角说“没事”。他看到他的时候,八田美咲已经是窝在沙发里的样子了,也不愿开口说当时的场景,纵使草薙出云猜到了会是怎么一回事儿,仍旧帮不了他一分一毫。而在现在,这个青年慢条斯理地坐在那里吃面,就像是在看过了许许多多事情之后终于平静下来,用淡漠的眼神扫过每一样事物,草薙出云觉得那不应该是八田美咲,但是又能有什么办法,若不是被石板选为了赤王,这个少年也不会只过了短短的一年就变成了这个有点陌生的样子。

“草薙哥,过来再坐会儿吧,等会儿应该会有焰火看啊。”八田美咲停下筷子去叫停在楼梯口的草薙出云,男人愣了一下之后走过去扶起几个东倒西歪的凳子,自己坐在了离八田美咲不远的地方。镰本力夫下楼的时候八田美咲已经将锅里的面条全部吃完,他招呼着他也过来一起等着焰火,今年没有看红白歌会,他想明天如果有空的话或许可以看看相声之类的节目。

焰火在城市上空爆炸开来的时间正正好好是凌晨时分,八田美咲走到酒吧外头仰头去看天上的花火,如同往年的一般,不,今年的似乎是要更加绚丽一点,他仰着头看了很久,直到脖子酸疼也没有将视线移开过那片天空。他犹记得自己去伏见猿比古家看的那场焰火,几年前的事情了,虽没有现在的花火规模大却是记忆中最为深刻的一次,他被人陪伴着看,只有那一个人,曾经被自己认为是挚友,也以为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各自老死的朋友。

喂,你现在在看着那里呢伏见猿比古?八田美咲有些烦躁地想。他前一天在神社遇见了他,那人并没有穿着Scepter 4的制服,仅仅只是穿着便服,不再是他所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那一套,他以前还开过他的玩笑说他大概就只有一套便服,要不就是买了许多同样的款式放在家里换着穿,那个时候伏见猿比古微微笑着并没有说什么,到了现在,八田美咲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是很懂伏见猿比古的世界,反倒是对方对于自己了如指掌,自己的每一个动向或者是兴趣爱好他都会知道得一清二楚。从昨天遇见伏见猿比古开始,突然就觉得他已经变成是自己不怎么认识的那一个伏见猿比古了,就在他转身看到他的一瞬间这种感觉强烈地袭向他,明明外貌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就是哪里不一样了,所以在对方抓住自己的手腕不让自己往前走的时候,八田美咲下意识脱口而出的称谓是“伏见”而非以前一直喊的“猴子”,他本来是想好好叫一下对方的名字的,一开口就觉得十分奇怪,最后出口的还是省去了他的名只留下他的姓氏,给对方一种冷漠的感觉。伏见猿比古吃惊的表情被他看在眼里,哪怕就只有短短的几秒钟时间的愣神,对方悻悻地放开手让自己走过去,他听见伏见猿比古的皮鞋跟敲击青石阶梯的声响。

走下阶梯的时候发现一旁的梅花有些已经张开了花苞,露出洁白的小巧花瓣来,有些还是羞涩地裹在花苞当中,他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冰冷的气息之中加入了梅花的幽香,八田美咲觉得自己一天都会精神充沛起来。

 

你知道我向神灵许了什么愿望么?

如果我死在你的手下,请把我在雪地埋葬。

我的火焰可以在燃烧殆尽后被净雪覆盖,死也足矣。

 

10

 

       天空沉寂下来的时候八田美咲想着又是新的一年开始了,这一年会发生什么事情亦或是什么都不发生,这一切他都没有一个方向,过到哪里算哪里吧,他转身回酒吧,上楼去睡个好觉。

       伏见猿比古把年会给拖到了新年假期里的某一天,他在新年临近下班的时候给每位组员的邮箱里发去了一封邮件,内容冗长这里不再进行复述,大体上的内容就是要求他们出席年会且不得找稀奇古怪的理由来逃脱。他犹记得最后自己参加过的那次年会,那个时候宗像礼司仍还健在,自己也是第一次参加Scepter 4的年会,尽管那个时候自己是被迫留下来的。年会上只有两个人,除了执意要开这一次年会的宗像礼司之外就只有伏见猿比古,其他的人全都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请假,宗像礼司看了那些根本就是胡扯的请假理由默默地批准了,最后就只剩下他们二人坐在一间不怎么高档的居酒屋中对着一盘盘逐渐失去热度的菜坐了一些时间。其实伏见猿比古当时并没有陪宗像礼司坐很长时间,他也的确是觉得十分无聊,本身就是对这种聚会什么的提不起兴趣,如今面对面的只有自己的上司更叫他无法忍受下去。注意力是被在这里当服务生的八田美咲所吸引过去的,然后就把宗像礼司抛在一旁去惹八田美咲的麻烦去了,如今想来,倒是有些想要对着他的前任上司说一句“抱歉”。

       他本不想开这个年会,但想着自己不喜欢热闹的气氛不代表着手下人不喜欢,虽然是不在乎自己如何被他们看待,但是必要性的事物不做不行,思索了半天敲打下了那一份足够令手下人不敢不来的邮件,收拾了东西离开了Scepter 4的办公大楼。

       第二天伏见猿比古早早地就坐在了居酒屋的包间里面,点了一些凉食先自己动筷吃了起来压压饿,慢慢等着剩余人的到来。陆陆续续有人来拉开包间的门,他抬头一个个确认着那些熟悉或者不熟悉的脸,很多新人他都记不得名字,大抵是因为他们并没有什么出挑得值得他去记住名字的地方,不需要去记住弱者的名字,这是从一开始便有人教授给他的理念。是谁呢?他用食指点点自己的额头,努力回想着那个人的容貌和名字。新人们诚惶诚恐地向他打招呼,他也就冷淡地回应了一下示意他们随便挑地方坐下,看到他们几个人围作一团挤进包厢的角落之中,一坐下来之后便不敢出声,他在他们看不到的角度冷冷地牵了一下嘴角。熟悉的曾经的同事们也过来了,虽然现在是自己的下属但是好歹名字他还是记得的,他们的姿态更加随便一点,毕竟是共事了许久的曾经的同事,对于自己的喜憎了解的也十分清楚,知道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不会触碰到他的底线,而有些什么绝对不可以去动。在某些时候,伏见猿比古会有些感谢他有这些同事,但是他不会在他们面前将这个事情说出来,有些丢脸,他这么想,尽管他们之中的有些人看起来有些不太靠谱,办起事来还是很认真负责的。

       到齐之后才正式开始,觥筹交错之间伏见猿比古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宗像礼司对于手下的组员不来参加年会有这么大的怨念之情,实在是很微妙,这个氛围,明明你是不喜欢这种气氛的,但偏偏你就会被这种氛围给拉了过去,然后一点一点陷在当中,但当你从之中脱离开来之后,你又变得不那么喜欢这种吵吵闹闹的场景,你又会像从前那样讨厌着它。年会持续了很久,一个个助兴节目欣赏过来,也有一个个的人被酒灌得败下阵来,倒在房间里抱着酒瓶不知道在说什么胡话。伏见猿比古只是端起酒杯轻啜两口,大脑依旧保持着清醒的状态,他看着自己面前一群已经喝得找不着东南西北的家伙,皱了皱眉,随后又舒展开来。

       在这个时候去纠结这种事情做什么,难得的放松一下嘛。

       醉酒之后的众人简直就是人生百态,伏见猿比古稍微观察了一下简直是好笑地紧,就小小的这么一个Scepter 4便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醉态,也不得不感慨世间之奇妙了。有些人轻声唱起了歌,跑调跑得没边没际还自我陶醉地唱着,有些人扯着别人絮絮叨叨不知道在说什么,一开始还是在说些有内容的话,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便就这剩下没有任何意义的哼哼唧唧,还有的人索性睡倒在地上,酒瓶子散落在一旁。其实还有一些人精神已经开始恍惚起来,他们睁着眼瞪着盘中未被吃完的食物看了长达五分钟之久,眼睛一眨不眨地就直愣愣地看着,伏见猿比古偶尔扫到他们被那种眼神弄得心里有些发毛。他觉得自己好像开始变得不再那么像十九岁时孤僻的自己,那个时候的他根本就不能想象他会出席这种混乱的场合。

       “该怎么办才好呢这些人……”他有些头疼似的转头去问坐在自己身侧的秋山氷社,对方的双颊泛着红晕,面前的杯子已经空空满满了好几回,他晃着头傻笑着说不知道,下一秒就头朝下栽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闷的声响,伏见猿比古心中暗自说这一定很疼吧重力加速度之后的力大小,猛然发觉自己是不是也喝得有点多才会想到这种东西。淡岛世里今年同样也因为女子会的排队而没有参加年会,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曾有人叫着说“为什么她就可以找借口不来参加这个年会”,伏见猿比古当时只是停下手中的筷子直直地看着对方,逼着对方渐渐收了声乖乖地继续吃夹到盘子里的菜。

       居酒屋的热闹程度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减少,到了很晚的时候只剩下几桌还在喝着最后剩下的酒,服务生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回应着最里面那间包房的按铃声,伏见猿比古对他说“结账”,想了几秒钟之后又补上一句将费用记在公家的账上,他拿了随身带来的外套走出门外,嘱咐着还未醉倒的几个手下去处理这里的场面,那几个新人点点头,目送着他们的上司走出包厢再拉上门。

       伏见猿比古走在深冬寒冷的夜晚中,晚风灌进他未竖起的衣领中,他并没有戴上一条围巾,缩了缩脖子妄想以此来抵挡住寒气。雪又开始下起来,他走出居酒屋的时候还是小雪,但他并不这么急着回自己冰冷的公寓,在街道上来回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来到前一天晚上看焰火的公园,昨天的这里人头攒动,都是挤着来看焰火绽放在夜空上的人们,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几个街头的小混混仍旧徘徊在此处等着敲诈勒索过路的醉汉,他们看着伏见猿比古走进公园,看他的样子又不怎么像是喝醉的大叔,犹豫了一下还是从阴暗的角落中缓缓走出,一点一点靠近他。

       “喂大叔。”有一个年长一点的混混开了口,因为光线的问题他看不太清伏见猿比古的脸所以无法判断他的年龄,但是按照他以往的经验来看,这个时候还在这种地方逗留的大概就只有大叔级的人物了。伏见猿比古皱起眉来不搭理他们,他知道这群人是什么东西,自己也不需要对他们出手而且这也是破坏Scepter 4的纪律的不是么?

       那群人见他没有一点反应就火了起来,伏见猿比古听见有金属球棒拖过水泥地的声音,不禁冷笑起来,转过身去问他们是什么人。

       “啊你问我们是什么人?”有人哈哈地笑了起来,接着回答道,“当然是……吠舞罗啦蠢货!”

       伏见猿比古一听到那个名字瞬间就出手去抓住带头那个人的衣领,力道之大令对方措手不及并大声乱叫起来。“闭嘴。”伏见猿比古压低着声音威慑着手下紧攥着的那个人,对方被他身上突然爆发出来的杀气所惊吓住,立刻收了声颤抖起来,围着的那几个人也不敢轻举妄动,慢慢退开来。伏见猿比古粗暴地扯开那人的衣服,上上下下查看着却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纹身,急躁和恼怒占据了脑内,他暴怒地把那人往地下一摔。

“纹身呢?纹身在哪里!”他冲那个男人低吼起来。

“什……什么纹身?”那人被吓得瑟瑟发抖起来,连语气也跟着一起颤动。

“你不是说你是吠舞罗的吗?纹身呢?八田美咲赐予你们的能力呢?!”

那个男人终于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抖着声音回答说自己刚刚所说的一切全是胡扯,直到伏见猿比古冰着声音让他们快滚才连滚带爬地跌撞出公园。

等那些人走远伏见猿比古的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又因为吠舞罗和八田美咲的事情而触动情绪了,有的时候他有点讨厌这样的自己,对方看上去好像一副要和自己断绝关系的样子怎么自己这里就是断不了呢。他掩着面坐在公园长椅上休息一会儿,胃里正翻江倒海着向他抗议,他死压住那股子酸水然后轻笑。

我想你也不会招收这样子的手下,八田。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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